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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iffic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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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窝态度就是其实不然,人们被一类被抛弃或是看不出希望的恐惧驱使着,看不出长远的制度预期,干脆不抱任何期待,对组织工作本身并没有真正的认同感,也不想付出太多努力,这样每从组织工作中获得什么都是占到便宜。
北窝是这两三年很炙手可热的词语,每间隔一段天数,就会有相关探讨登上热搜。网络上有不断涌现的北窝全攻略,教员工怎样在组织工作时甚至于、干挨揍;而新浪网上也有两个忽悠学组成员,成立不到一年天数已经招揽超过20万地勤人员加入,这个组成员倡导的是人生如斯,忽悠呵呵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欢迎入组共同研习、交流、自学怎样忽悠‘屎上花饰’的组织工作、提出断然的乙方、推不掉的旧友……
不久前,北大大学校外网课平台上出现了两门叫《北窝学专论》的专业课程,招揽了大量北大莘莘学子参与。不过,尖萼专业课程并不是教小学生怎样贪心、甚至于,而是想通过科学有效的手段,缓解小学生的压力、焦虑,让他们在自我放松中提高自学工作效率,享受自学与生活的快感。换句话说,这两门《北窝学专论》只是蹭了呵呵北窝的关注度,它实际上要讲的是怎样静心。
北窝这个原先中性但偏重负面的词语,在一些主流媒体介入探讨后,慢慢地变成两个正面词语:北窝原先的忽悠,扭转成了提高工作效率的必要休息。词语的侵吞与误传,反倒遮挡了我们对年轻人北窝态度背后真问题的关注和探讨。
▌北窝:从现像到态度
北窝,衍生自浑水北窝,意思是趁混乱时擅自捞钱利益。慢慢地,它成为两个婚恋流行用语,意即不好好组织工作,在组织工作中贪心、忽悠,或是在上班天数干私事儿,薅资本主义的天数,干他们的事情。
婚恋上的打工人,也总结了整套北窝全攻略。比如说水壶要小,理发夏斯利,倒个水来回急促几两分钟就过去了;比如说要善于利用上厕所的天数,无薪洗澡,在饭厅里科弱地玩个20两分钟手机;在机柜上也可以北窝,只不过它很考验眼神管理和转换萤幕的手速,看个甜宠剧要压抑住他们无赖的眼神,仿佛他们在看财务报表,如果发现领导从身边经过,要像雁过无痕那样自然地转换到财务报表网页……
作为一类现像的北窝,它非常常见,诸子百家都有。
古代的,譬如沈括《梦溪笔谈》里有记载:旧校书官多不恤职事,但取旧书以墨漫一字,复注旧字于其侧,以为日课。说的是,过去校书官多不尽心于他们的职事,每天只是取来旧本书籍,找出一两个需要改正的字,用墨笔涂抹掉,并把自认为原文应该是哪个字的原字添注在旁边,就算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国外的,美国媒体IN THESE TIMES曾刊载过Slacking Workers of the World Unite(《全世界北窝员工联合起来》)的报道,报道中写道,在全世界范围内,员工平均每天的北窝天数有1到3个小时,70%的色情网页浏览和60%的网上购物是在组织工作天数内完成的。国外有两个词专门来形容这种网上北窝,叫赛博北窝(cyberloafing)。
▲ 赛博北窝。 ? Getty Images
员工北窝的原因大同小异:组织工作量不饱和,人浮于事;亦或是组织工作强度太大、休息天数不足,就给他们找机会休息;亦或是有拖延症,不到deadline就是提不起劲;亦或是领导不走我不走的形式主义加班泛滥,待着实在又没事做,干脆就选择北窝……
最近一些主流媒体也试着把北窝做正面化的解读。比如说北窝是一类积极心理学,适当的北窝和休息,反而是为了更好地投入到组织工作与生活中。这逐渐成为北窝的主流涵义,但它却与北窝的最初定义南辕北辙,是一类有意为之的遮挡。因此,下文的探讨里,不囊括正面解读的北窝。
如果仅仅是作为一类现像,那么北窝颇为常见,也不具备什么特殊性;可如果北窝成为年轻人的普遍态度,那么它就是社会问题的症候。
说到底,北窝态度就是其实不然,人们被一类被抛弃或是看不出希望的恐惧驱使着,看不出长远的制度预期,干脆不抱任何期待,对组织工作本身并没有真正的认同感,也不想付出太多努力,这样每从组织工作中获得什么都是占到便宜。北窝态度加剧人们的短期行为,热衷于忽悠、敷衍塞责、得过且过,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能捞多少就捞多少,能混就混……
▌失落的做题家们
认同北窝这样的短期得利,是因为长远的制度预期落空。而与北窝相对应的,是持续的奋斗。当年轻人认同北窝,从侧面也折射出,奋斗就能成功的信念在不断地失去它的受众。
1998年的新华字典中关于前途一词,有这样两个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这是两个很理想化的想象,无论人们处于什么样的阶层、有着什么样的职业,都能通过努力获得成功。张华们率先抵达了光明的前途。随着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的转型,以及服务型经济的确立,受过高等教育的张华们不再以出售劳动力为主,而是以知识、技能等人力资本为核心。知识成为第一生产力,专业和技术人员的人数不断扩大,智识阶级在婚恋中确立了优越和体面的地位,并且以此为傲。这是白领与蓝领的最初分野。
在中等技术学校的李萍和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的我,有可能就只是底层的打工人。但因为蛋糕做大的速度很快——新世纪的第两个十年,中国的年均GDP增长率轻松超过10%,哪怕利益的分配向社会既得利益阶层倾斜,普通人多少也能够享受到发展的红利。前途不见得光明,但有盼头。
现在的问题是,连考上北大的张华们所被允诺的光明的前途,似乎也在落空。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有所放缓,蛋糕做大变慢了,想分到大蛋糕的难度系数变高了。就比如说这几天刚公布的数据,今年高校毕业生909万创历史新高。2017年是795万,2018年是820万,2020年是874万。毕业的大小学生越来越多,但好组织工作还是那么几个。
预期的蛋糕变小也就算了,分蛋糕的规则不总是公平,阶层流动的难度系数增大。这成了一代年轻人成长的大背景。
所以,去年底985废物小镇做题家等自嘲广泛流行。小镇做题家指涉的是,出身小城,埋头苦读,擅长应试,缺乏一定视野和资源的青年莘莘学子。他们靠着拼命刷题终于挤进了一流高校,以为人生从此平步青云,怎料到了大学才发现他们不仅泯然众人,与来自大都市的精英同学相比,更是有着悬殊的差距,毕业找组织工作时完全没有优势,心酸地沦为985废物。
面向未来,有的人积极奋斗,有人内卷,有人丧,有人佛系,也有人北窝——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就忽悠它。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只不过都是短期行为,其实不然要趁早。套用张爱玲的话: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婚恋正义
作为从婚恋中滋生出的现像,北窝态度最主要的针对对象,是婚恋本身。虽然诸子百家都北窝,但很可能在当下的中国婚恋生活里,北窝成为一类婚恋正义——人们理所当然认为应该北窝,没有什么负罪感。
员工将北窝正义化,所要控诉的,倒不是组织工作太闲,恰恰是组织工作太忙。996已经屡见不鲜,现在不少互联网公司流行的是超级大小周,大周组织工作七天、小周组织工作六天,每天组织工作10个小时以上,两个月仅有两天休息天数。去年年底,拼多多一名23岁女员工加班后猝死,她的组织工作模式正是超级大小周,她的下班天数是凌晨1点半。1月4日,拼多多官方账号在知乎上对此问题进行回复,你看底层的人民,哪两个不是用命换钱……这是两个用命拼的时代……
幸福的生活是奋斗出来的,但最基本的常识是:奋斗的同时,也应该保障员工的健康权、休息权、生命权。但在一些大企业家眼里,奋斗却被扭曲成了用命换钱你不加班你就是不努力能够加班是你的福报……劳动者的合法权益被踩在脚底下,甚至谈权益成为一件不够努力、不维护企业利益的事。畸形加班成为常态,员工被迫驱使进加班机器中,难以脱身、身不由己。
以命换钱已经足够耸人听闻的,更可悲的是,很多人哪怕搏命了,也赚不了多少钱。这群人就是穷忙族,即working poor,因为穷所以很忙,可是忙了依然很穷,当然了,不忙就更穷了。这指向的是对组织工作伦理的不满。
劳动不再是一类自我实现的手段,而是成为一类彻底的异化,个体只不过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并且,劳动者被迫参与白热化却又不合理的竞争,这就是内卷。原先八小时组织工作制就可以拿到这份组织工作,可当有人996才拿到这份工资后,其他人也不得不996才能拿到同样的工资。赢者惨胜,输者惨败。
▲ 上班族留守在办公室。 ? Getty Images
北窝构成对严苛组织工作环境的一类非暴力不合作。如同詹姆斯·C·斯科特在《弱者的武器: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中所发现的,在面对榨取他们的劳动、食物、税收、租金的利益者时,为避免公开反抗的集体风险,马来西亚农民虽不会选择直接的对抗,但他们会用贪心、装糊涂、甚至于、假装顺从、偷盗、装傻卖呆、诽谤、纵火、暗中破坏等方式,以低姿态的反抗技术进行自卫性的消耗战,用坚定强韧的努力对抗无法抗拒的不平等。
这意味着,996超级大小周虽然将组织工作天数不断拉长,但员工的组织工作却不一定饱和——员工也在通过贪心不断注水;员工表面上忠心,不等于内心真正的顺从。它是以弱者的自我消耗,实现对强者的一类消耗——我输了,你也别想赢得太轻松。
北窝成为一类正义,以对抗组织工作机制的不正义。
▌消极抗争
两个人主动选择北窝态度,某种意义上看,这恰恰说明了他是清醒的——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在社会经济结构中的位置,清楚知道他们在婚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北窝成为一类抗争。
但很显然,这样的抗争充满限度,也难言积极。它带有阿Q精神胜利法的特征。每当有人打阿Q,他没能力还手,总是说儿子打老子;北窝者无法冲破机制困境,只能通过其实不然来获得心理上的优势地位。北窝改变不了全局,只是聊胜于无。
何况还存在这样一类情形:你的老板知道你在北窝,但他却假装不知道你在北窝,也放任你北窝。从他的角度出发,可以一边允许你偶尔北窝,一边变本加厉地为你的组织工作加码。这就像西方政治圈常说的给野兽喂食:总统的新闻班子会适时地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信息透露给守在宅邸外的记者,记者们尝鲜即安,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你一点北窝的甜头,让你对婚恋、对社会的不满有发泄的空间,发泄完了再努力组织工作,一团和气。
而在两个移动互联网时代,信息碎片化,娱乐碎片化,就连北窝也碎片化了。刷会抖音、打盘游戏、逛逛论坛、追追影视剧,在无意义的娱乐中消耗天数。诚如埃里希·弗罗姆在《逃避自由》里说:在自由的名义下,生活丧失了全方位,它不过是由许多零碎的,互不相关的事情构成,人丧失了任何的整体感。人们面对着这些琐事,就像两个小孩面对着一堆积木一样,感到束手无策。你以为北窝是其实不然,但大概率是奶头乐,主体仍旧是碎片化的。
或许真正有效的抗争,是切记那句老话,咱们工人有力量。我们看见北窝者联盟,却鲜少见到婚恋里有真正的劳动者联盟。没有同盟,劳动者也就失去了与肉食者协商与谈判的底气与筹码,无法与不合理的规则与机制形成有效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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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北窝的社会态度:何以成为一类婚恋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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