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钱
袁振和
一、
因为多云，所以北方初夏的早上，往天天还没黑的时候这会儿就黑了，并且还特别的冷，好像早晨还下雨早上要下雨那样。李辽宁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把车子刘曙松，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屋子里走。DD91的地桌上摆着一盘猪耳朵和咸鸭蛋，还有黄瓜蒸。在挨着黄瓜蒸的盘子边上是一个白瓷烫酒的注子。看见咸鸭蛋李辽宁晓得老伴又去了城北，因为那个咸鸭蛋只有在城北的西门外的杂货店才做得出来。屋子里充满着热气和每晚那样包围了李辽宁，但和每晚不那样的是老伴没在屋子里。李辽宁拿起白瓷注子先喝了一小口，他在等老伴。不过等了一会儿不见老伴回去，他屋子里屋内房中房中找也没找到，回到屋子打电话老伴的手机在箱邓恩上响了。这让李辽宁有点儿纳闷儿，每晚下班儿回去老伴都在家，那时去哪了？李辽宁是河北人的，喝茶快，刚结婚时媳妇总让他快点吃见见她，李辽宁不以为然。毕竟不同年轻人，觉得老伴不信，所以喝茶尽可能就和老伴一块儿吃，也尽可能争取和老伴一起剩饭剩菜。见老伴不回去，他又喝了一口酒，用手捏了一块猪耳朵塞进嘴里。天一转眼就黑透了。此时屋内传来老伴的声音，那么黑咋还不焚香？李辽宁是个很朴素的人，老伴围着领带进来把灯打开了。李辽宁赶紧问，那么晚了去哪了？电话也没拿？老伴从头上把绿色领带采下漫无目的蔡伯介：去要钱了。李辽宁先是一愣接着问：要钱做甚么？这不那时我去县里疗养院检查，大夫怀疑我得了甚么乳癌，但没诊断呢，我拍来点钱准备着。万一诊断动手术那是要大笔的。老伴的此话把李辽宁吓到了，他在灯光下把眼睛睁得小小的，他问是甚么病？老伴说可能是乳癌。李辽宁又问甚么时候诊断？不待老伴回答又惊慌失措嗯，你借得钱了吗？此时老伴有点儿高亢蔡伯介：大伙儿不但不借，送给我责骂一顿，说乡书记兼镇长要钱谁信啊？是伪装。现在哪个当官儿的没钱？自己花不了送给胸丽鱼。听了此话，李辽宁气得直蹬，但他又没地方发泄。他说大伙儿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他说我李辽宁是咋人我们不晓得啊？老伴说：我也和我们说吉龙德李辽宁咋那么十多年我们不晓得啊？不过大伙儿说，罢了都在变，人萧师言叶紫珠萧师言寸，看看那些死于非命的，他们说说不定你早就变了。老伴的话让李辽宁受了极大的委屈。李辽宁问老伴她坚信自己吗？老伴说她当然坚信了。老伴说她坚信没用啊，别人是不赠予她钱。李辽宁宽慰老伴说，疗养院没诊断说明还有至少一半的希望，是真的诊断了，乳癌也不是问题。他说乡里就有乳癌手术后都10十多年了和好人那样。李辽宁宽慰老伴的同时，他说钱的事不用她管了，他去借。老伴说你把亲戚都得罪光了，上哪去借？还是我明天去我姐那看看吧！李辽宁说还明天甚么啊，他今晚就去明天去疗养院。李辽宁没喝酒，随便吃口饭后就走出屋子，他要去唯一的连桥张发家要钱。他晓得希望不大，但他不晓得原来是还有其他的事儿。
二、
月黑头不说，天上还飘落了雨。张发家在红石村，李辽宁翻过5里的山路就到了。山路和红石村是李辽宁再熟悉不过的了。当年他退伍在大队当了治保主任，别人给他介绍了红石村的二乔。从那时起，他几乎每晚都到红石村老乔家打卡。这二乔也不亚于三国里东吴的二乔，虽然不能羞花闭月却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支花。二乔不仅人漂亮特别好，温柔贤惠，相夫教子。都说一母生九子，各个都不同，还真是这样。二乔和姐姐大乔的性格和长相都是天壤之别。李辽宁一身雨水一脚泥巴进了连桥张发的四合院，院里的雨在灯光下像粉房里的粉条那样密密麻麻的闪着银光。李辽宁走到屋门口使劲跺跺脚，尽可能把脚上的泥蹭掉。因为现在的农村屋子里和楼房那样，厕所自来水，地板，电饭锅，煤气罐儿，区别是楼房和平房。大乔家更是干净。李辽宁在门口的折腾屋子里的人应该晓得了，况且院子里的鹅也都嘎嘎的报信儿了。可悲哀的是，屋子里竟没一个人出来迎接他。李辽宁拉开外面合金门，里面地上好像有人晓得他来似的给他放了一双男式塑料拖鞋，还预备了毛巾。李辽宁擦了脸和手，换了拖鞋不过身上的衣服还往下滴水。好在外屋是地板砖，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西屋门口，西屋的炕上是连桥张发和大姨子大乔还有他们6岁的孙子。三个人看着电视，倒是小孩儿指了指李辽宁告诉大乔，然后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大姐和姐夫在家呢？李辽宁声音不大但很有力气，毕竟是河北人的人，声音洪亮。此时大乔和张发才转过头来，但并没搭话。李辽宁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就说出原因和自己是来要钱的，结果不说还好点儿，这一说捅了马蜂窝。大乔怒目圆睁嗯：你堂堂一个镇长乡党委书记件给老婆看病的钱没，谁信啊？早先拿你当大公无私的好人，到现在才晓得你不过是装出来的伪君子，表面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背地里都是男盗女娼。李辽宁愣愣地眨着眼睛，他不晓得大姨子说的是甚么？他对大乔说：大姐，你这不是为不要钱找理由吧？李辽宁晓得大姨子家对他有成见，那年他刚当上大队书记，村里要修玻璃河段，大连桥张发要承包李辽宁没答应，大连桥就说他六亲不认。从那时起两家就有了隔阂，他一向光明磊落。可此时他怎么也听不明白大姨子说的话。面对大姐的不依不饶，他说：大姐，你不要钱可以，但要把话说明白，我怎么是伪君子了？大乔气呼呼蔡伯介：你还装糊涂？我问你这回乡里招的秘书怎么回事儿？那个新来的小伙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大乔的话给李辽宁彻底搞糊涂了，他说乡里招秘书是公开的，再说我也不认识那个小梁啊！你不认识小梁那小梁他妈你总该认识吧？李辽宁有些急了，他说小梁我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他妈？李辽宁说：大姐你到底想说甚么？我是来要钱给二乔治病还没诊断指不定用上用不上，你怎么说的我都不晓得啥意思？大乔让张发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给地上已经汪了一汪水的李辽宁。李辽宁没换，他说自己衣服快干了。大乔问李辽宁乡里招的秘书为啥不择优录取？李辽宁说我们是择优录取的？大乔有些咄咄逼人，那么为甚么不录取分数高的第一的？反倒录取分数第二的？是分数高的她妈不好看？还是她妈不是你的同学？大乔的话确实让李辽宁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有些激动地喊起来，说大姐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大乔一拍大腿说好，那咱就打开窗户说亮话。
三、
大乔直截了当地就问，为甚么这次招人不要那个成绩第一的女孩儿？而是把成绩第二的小伙子小梁留下了？李辽宁只好收拢了声音开始解释。乡里要面对社会招个新秘书，当然户口是本乡的无业大学生。结果前来参加考试的有几十人，最后在考完试后留了两个人面试。女孩儿虽然文化考核成绩比男孩儿高几分，但面试的时候被淘汰了。淘汰理由是她对老百姓根本没同情心和热心。李辽宁说乡里的工作人员整天面对的是老百姓，对老百姓一点感情没即使成绩再好有甚么用？大乔又问你怎么晓得那个女孩儿对老百姓没感情？李辽宁说面试是他本人考的。李辽宁说他打扮成一个老农民，在面试那天他在路上问来面试的女孩儿种子公司怎么走？女孩儿连看也没看就趾高气扬的走了。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在乡政府前，李辽宁拿一份手写的材料让女孩儿帮念一下。女孩儿说了一句你这老头儿怎么那么烦啊？于是就进了乡政府。而同样的问题，那个男孩儿就特别热心而温和的帮我办了，并且态度特别真诚像对自己父亲那样。这样的人不录用那录用甚么样的？李辽宁和大乔说，录取结束那个女孩儿也不服气，她说没面试怎么就被淘汰了！结果李辽宁讲了原委和让她们看了录像。女孩儿心服口服并且也深深地吸取了教训。她说是李镇长给她上了在学校和书本里永远学不到一课。她说她会终身难忘的。李辽宁和大姨子说，现在农村青年都进了城，剩下的都是老年人，我们的干部是为这些老人服务的，对老人都不热心甚至看不起那怎么能为他们服务？李辽宁说他是书记兼镇长，他做事一定不会违背良心的。大乔问他上高中有个女同学叫贾宝珍认识吧？李辽宁想想说他刚上高中就当兵去了，不认识。大乔说认识你也不能说认识，这回招的人是她儿子，还有她老公十多年前就离婚了。李辽宁说他都不认识，你怎么晓得的？大乔说别管咋晓得的，有没那么回事儿就得了？李辽宁很诚恳蔡伯介：大姐和姐夫，不管以前有甚么恩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钱给我们看病要紧，你们也晓得我也不能去别处要钱，先把钱赠予我，有甚么疑问你们慢慢去了解，一定弄清楚还送给我一个清白。见李辽宁说的很恳切，张发说这样吧，辽宁，等疗养院诊断了，用多少钱我们全包了，还记得我要包修河那年说的话吗？别太死心眼了，人家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其实真正到用时方恨少的是钱儿。李辽宁说大姐夫，你记着我永远都会死心眼儿的。我一定和我们一起努力让乡亲们有病不用像我那样要钱的！李辽宁说完走到外屋门口，换上里面有水而且拔凉拔凉的胶鞋。当他走出大连桥家院子的时候，雨还在下。先前浇湿的衣服顿时又失去了才有的一点温度。此时，他感到悲哀，哪怕是亲连桥和大姨子。倒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还趴窗户上向外看着，正好被向院子看一眼的李辽宁瞅见。李辽宁的心有些释然，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但钱还是有了着落。走在满是积水闪着微光的村水泥路上，李辽宁想起了自己的岳父母，要是他们还在一定会留他住下，即使不住，岳母也会给他拿一把镰刀，因为那红石山山路不好走，保不齐还有狼兽之类！对于这些，李辽宁倒不害怕，从小到大生长在山里，又是身体健硕的人。虽然他没和别人讲过，但在训练场上他一人对付过四个人，那时浑身是劲儿。不过在这被雨水冲刷的山路上，脚在鞋里打着滚儿，几次如果不是抓住小路边上的树他几乎滑倒。秋风，秋雨，他庆幸这雨还没转成雪。天上的冷和走路的热相互抵消，他感觉不冷不热。偶尔有小动物从脚下穿过或有夜鸟从林间上空的微亮里飞来。雨水从李辽宁的头上，脸上流下，走着走着他一个汉子眼里突然发热了，接着有泪水出来。是委屈还是受到大姨姐的奚落？也许都不是，真正的委屈突然是来自自己的爱人小乔。要是以往小乔绝对不会让他在这样的雨夜走着山路出来要钱。况且小乔也晓得大姐和姐夫对自己的丈夫有成见。怎么小乔也那么冷漠？难道他们也是和大姐那样，对自己有误会了？李辽宁这样想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他想老伴一定是晓得自己得了这样的病吓到了。所以为了钱而忘了一切。一想到钱，李辽宁突然想到自己家里应该有钱的，近几年国家扶贫攻坚，乡里种了大量的桔梗，养羊养牛自己家里也跟着收入大增。他从来没过问过家里的经济情况，但家里没大的花销。他关心的是整个乡的家庭。到了山顶，在黑呼呼的雨夜里，他看见远处灯火阑珊的村庄，并且断定那个萤火虫那样的屋子是自己的家。看到家他有了宽慰，也有了劲头，不过一走神的档口他脚下一滑坐了个屁墩，并且还下滑了一段。黑夜他看不见自己的狼狈。也许是这狼狈打动了他的老伴。在微弱灯光下的外屋，老伴看见泥古千秋的李辽宁时心疼的哭了！然后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四、
原来是那个落选女孩儿的母亲和小乔在一个班读过两年书，当她晓得自己女儿没被录取，心有不甘就背后打听，结果东拉西扯的找到了那个男孩儿的母亲贾宝珍，偏偏李辽宁又确实和那个母亲一班过，那个母亲又离婚了带孩子过，所以她就把自己的联想和推理告诉了小乔。小乔开始是不信的，因为她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很信任的。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假话说100遍就成了真的。当那个女孩儿母亲反复说，还有姐姐大乔也说自己是个傻子，逐渐的小乔也有了动摇，她也在回忆，有时候她给李辽宁钱买甚么，结果东西没买回去钱也没了。夫妻嘛，小乔多咱也没追问过钱的去向。倒是李辽宁说过兜里有钱公家办事儿就花了。小乔在潜意识里也觉得李辽宁手里应该有钱，但李辽宁却总是说没钱。姐姐大乔就说李辽宁城府深，总说把小乔卖了小乔都不晓得。这个大乔就说李辽宁一定有私房钱，即使没也是填乎别人了。这回出了这个招秘书的事儿，小乔彻底坚信了大乔和那个女孩儿母亲的话了。但她不可能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呼小叫，于是她就想了这个方法，说自己得病了看看李辽宁的反应。当他看见泥猴子那样的李辽宁的时候彻底坦白了。她把实话告诉李辽宁了。她的话李辽宁并没坚信。李辽宁说小乔是用这善意的谎言来宽慰他。尽管小乔给李辽宁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反复的解释，李辽宁都要坚持第二天到石城县疗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小乔确实啥病没，李辽宁给大姨子打了电话说钱不用了。打完电话他们又来到西门外那家杂货店吃了猪耳朵，那时他们第一次上城北喝茶的地方，那家杂货店的猪耳朵特别好吃，几十年了，小乔隔三差五就来县里给李辽宁买上一回。但从来没开过这样的玩笑。李辽宁坚信了这是小乔的恶作剧，但大乔不坚信李辽宁，她坚持说妹妹傻，于是她亲自去找了那个男孩儿村子，经过详细打听一番，那个贾宝珍确实和李辽宁没任何联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小乔说李辽宁对她是真心的，不然那样着，也不能下大雨的夜里去要钱，如果不是真心的就打个电话应付一下了。大乔在搞清楚后，也给妹夫道歉了，说她们都委屈了李辽宁！李辽宁说都是自家人也没甚么委屈不委屈的，不管怎么样还要感谢大姐夫答应要钱了。小乔说别说没病是有病手里的钱也够。李辽宁告诉小乔再可别开这样吓人玩笑了！小乔推了他一下都怨我行了吧？
2022年9月16日于辽宁
作者简介：袁振和，文学爱好者，曾发表过小说、散文、电影剧本等，热爱文字，喜欢讲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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