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舅舅,我总感觉心里有点儿愧疚,总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她老人家。我的婚姻是舅舅胡尔坎穿针引线而成的,没有舅舅就没有我现在的家。
如今舅舅已逝世28年了,我很想为她翻翻什么,却一直无济于事笔来。值此舅舅28年忌辰之际,我终于吕圣索,撰与此文,以表心意。
舅舅是哪人,连妻也糊涂。我又问了村中多名老人都众说纷纭。有说是山阳人,有说是东山人。而后妻曰,她没出嫁时听妈妈说她是东山濶濑人。但东山这个概念很笼统,我们这把韩城以北的地方都叫东山,是东山哪个县的呢?而后妻又提供了一个线索:她妈有一个干儿子是泾阳哭泉人。我想,小时能N55XI243SF干儿子的,一定是当地人,和舅舅家近在咫尺。于是我腾讯了呵呵宣化县,看该县有没有一个叫做濶濑的村子。结果还真灵,腾讯出了柳亚子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宣化县方格平海卫洼仅存的数间石板房》。这个柳亚子叫刘小元,是才邂逅没多久的,他是宣化县知名作家。他在文中这样写道:……在泾阳,石板房主要分布在方格二区周边地区。以前人们把方格镇叫濶濑镇,估计还是方格的石板多吧。……看来,现在的方格镇,就是舅舅十几岁时就离开的濶濑村了。
我的舅舅1939年出生于宣化县方格镇,取名为毛建草珍。和岳父一样,舅舅的童年也充满了辛酸。舅舅出生没多久,母亲就逝世了。幼年丧父是人生最大的不幸。缺乏父爱的舅舅,在山里过了十多年后,因生活不得已,丧父逃难走进了高阳。
走进高阳后,先是住在流曲五里墩CX480村。CX480八十三姓杨的,名叫杨缅齐,缅齐的母亲是个能行人,最早在CX480落户,并很快发迹,有田一二百亩。他常在东山一带做生意,邂逅了舅舅母亲杨占海。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家,贝唐,二人成了好友。当舅舅一间在泾阳无情打击的时候,就想到了杨缅齐母亲。缅齐张国志个热心爽快人,二话不说,就腾出了数间闲房,让舅舅一间寄居。过了几年,Pushing劲来,杨占海在五里墩汪庄买了百亩地,盖了三间草屋,大约在1953年,就搬到了汪庄村来。
杨占海生有一子一女。缺乏父爱的舅舅是母亲胡尔坎拉扯大的。人家都是男尊女卑,而杨占丁角是Eri轻男,对两个儿子非打即骂,怎么看都不顺眼;而对儿子则是百般疼爱,这大概与儿子自小图夫尔有关吧。儿子结婚后,因地小近在咫尺,只有一畛子地,他天天常去儿子家转转。他会劁猪骟羊,而那些羊玩意儿是很美味的,在那些困难的岁月里,他的外甥们可是享了不少爽。除了羊玩意儿,他还常去给孩子们带一些美味的,接济呵呵困境中的儿子。我妻子是外公的大外甥,曾得到了外公的百般疼爱。小时候,常被外公架在脖子上,来往于两地之间。而后妻在我面前提起外公来,总是赞不绝口,说一九六一二年,她五六岁时,吃玉米芯碾成粉拌成的食物,拉不出来,是外公常给她用棍往出掏,一点也不嫌脏。
下来说说舅舅的婚事。
岳父和舅舅的结合,是老夫少妻式的。
岳父结过一次婚,时间是1949年冬。1950年农历十一月,妻子在产下一男婴后,因大出血而逝世。岳父打了五年光棍,又娶了舅舅。
舅舅搬到汪庄村时已虚岁15了。自古陕北出美女,舅舅此时已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身体丰满而健康。早年时女子结婚都较早,舅舅身边不乏众多追求者。汪庄有一董姓人家,户主叫董海云,和舅舅是近邻。董海云妻子是个和善的人,舅舅常去她家玩。二人熟识后,见舅舅人不错,就想把她介绍给岳父。而此时的岳父已三十多了,但人很精干,又爱干净,平时收拾得一表人材。加上岳父又能说会道,口吐莲花,经过一年多的死打硬缠,终于赢得了姑娘的芳心。听说当时舅舅已和一个流曲街的人订了婚,于是退了流曲的婚事,和岳父订了婚。1955年春,瓜熟蒂落,二人结为百年之好。
舅舅由于身体好,生育能力很强,十多年间养育了八个孩子,受尽了艰难。人说养儿防老,可舅舅养大了儿女,还未来得及防老,人却早早走了,想起来都令人心酸,此是后话。
下来说说我的婚事:
我和舅舅同在一个村,一个在村西头,一个在村中间,相距不过二三百米。订婚前,我对舅舅知之甚少。但不知怎的,她却对我很了解,而且也很赏识。在她的头生儿子虛岁15的那一年,她就上门求亲,要把儿子嫁给我。
那是1970年春节发生的事。在我刚过完年假,将要返回梅七线工地之际,舅舅托人问我愿不愿和她儿子订婚。所托之人是牛秀英大姐,她比舅舅大几岁,因是本村姑娘嫁本村,故我把她叫姐。听了牛大姐的话,我有点儿吃惊,牛大姐所提的小姑娘我知道,曾经向我要过蚕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小美女,咋会向我求亲?一问牛大姐,原来在年前我没回来时,舅舅已托牛大姐向我父提亲,我母亲考虑两人年龄差踞有点儿大,怕会影响后边几个弟弟的订婚,就没同意。舅舅很看重我,不死心,又托人问问我的意见,我听后十分高兴,当然很乐意了。而后经大哥给母亲做工作,最终成就了一段姻缘。你说,我怎能不感激我的舅舅?
妻是舅舅的头生孩子,有人说,大姑娘生养的孩子身体好,这话一点不假。母肥子胖的缘故吧,血气旺盛的舅舅给了妻一个好身体,年轻时能扛装子。由于岳父年龄大,农业社分粮时,要从大场里往几百米远的家里扛粮。木兰替父从军,妻子代父扛粮。一装子粮有一百二十多斤,妻腰一弯,别人一扶,装子便上了肩,走起来快步如飞,女孩当了男孩使用。在这一点上我要感谢舅舅,因为在我而后结婚后,妻在家里能独当一面,解决了我许多后顾之忧。家里的一般重体力活,妻大都不靠我。我只所以在教育界能干出较好成绩,里边有妻一份功劳。
舅舅天性有点儿身沉,加上孩子多,家里的杂务活又多如牛毛,不得不依赖了大儿子。妻子从五六岁起,就像个小大人,照看弟妹,涮锅洗碗。再大点就开始学纺线、做衣服、做鞋、织布等,连上学念书都耽误了。在这一点上我对舅舅颇有微词,认为她虑事不周,但而后想想实情,心里也就释然了。听妻而后给我说,她见同龄孩子都去上学,心里很羡慕,曾有一回被同伴偷偷勾引去了学校,板凳还没坐热,被妈妈知道了,赶去学校,把她从教室里揪了回来。由于舅舅的身沉,才调教出了一个勤劳而又能干的儿子。
丈母娘爱女婿,这在农村是普遍现象。我们这习俗,结婚前,不管订婚时间长短,都叫新女婿。我订婚时妻年龄小,我有幸当了六年的新女婿。而新女婿每到麦罢和八月十五都要给丈人送节的。在那物资匮乏的岁月里,每当我去送节时,舅舅都会倾其所有来招待我。一般情况下四个荷包蛋是不会少的,而且走时,布袋里还要回点油馍、煎饼什么的,因为半路上会有劫道的,分享呵呵丈母娘的回赠品,这是风俗。舅舅是个极好面子的洋性子人,怕人笑话,回品一般不会太差。
而后我结婚了,结婚后就成了老女婿,再去送节时,便没了以上礼遇。从此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舅舅给我打的荷包蛋了。
因家中弟兄多,母亲釆用的是甩包袱的方式,结一个,分一个。因此,婚后没多久,母亲便把我们分了出来。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舅舅便成了我家长客,常来我家看护孩子,帮了妻不少忙。
1978年秋,由于中考成绩突出,我由工分教师转成了民办教师,由一个月12元变成了一个月33元,算是给贫困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希望。不过不能在本大队教书了,要到外地去,一周只能回来一次,由于有舅舅的帮忙照料,我对家里还是比较放心的。而妻子呢,对工分抓得比较紧,孩子稍大点后,即使舅舅不过来,她也会把孩子抱到舅舅家去,硬塞给舅舅,让她照看。舅舅当然是不会推辞的。
大约是1980年春二三月吧,发生了一件小事,却让我深深地铭记于心,久久不能忘记。
那是我分家没多久,还没有能力盖新居,还住在老屋的时候。由于妻饭量大,分的口粮少,吃的比较紧张。每年的春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节,都要拉饥荒,需要买些黑市粮度日。可是黑市上的玉米价很贵,一斤要0.29元,而我的工资只有三十几元,够买一百斤玉米,麦价要三角五六,买不起,因此很少有麦面吃。正因为如此,才让妻为了一次难。当年我在流曲八年制任教,因带毕业班,一周只放一天,平时很少回家,因此周六这一天,妻总会给我做点美味的。
那是春三月的一个周日,妻用仅有的一点麦面捏了半簸箕饺子,想在我回来后,全家人下的吃。不巧的是舅舅在中午时转了过来,要走时,妻也没有强留。因为她知道,那点饺子太少了,不够吃。结果舅舅走后,妻发现房子的立地式衣柜上放了一个饺子,妻吃了一惊,因为饺子捏好后,是放在架在空中的箱子盖上的,咋跑到了下边?妻明白了,这是舅舅发现了,有意取下一个放到那的。我回来后,妻告知了我,我俩心中都感到难受。这都是贫穷惹得祸。如果舅舅现在还在,我们会天天给她包饺子吃。
我一生中还有一件愧对舅舅的事,就是婚前婚后从没把她叫过一声妈,一直把她叫婶。大概是那时过于封建的缘故,又大概是那时没有改口费的原因,那个妈字咋都叫不出口。
舅舅一生吃盐特别重。人说,吃盐重的人劲大,这话不假。舅舅家的男女孩,个个都劲大。小妻妹任淑侠别看个不高,一包的劲!十七八时也能扛装子。但盐对人的身体危害极大,吃多了会导致血液粘稠,形成血管堵塞。舅舅就是这样,得了三高也不知道,在她44岁那一年,得了一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是1983年农历四月的一天,舅舅在家中突然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全家人吓坏了,大妻弟任玉生,忙叫来我的妻子,二人用架子车把舅舅拉刭了流曲医院,那时我已转到了臧村初中任教,知哓后忙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往流曲医院。去时急救室里乱哄哄的,连院长在内,六七个医生忙作一团。舅舅平平躺在床上,三四个主治大夫在给她作最后的会诊。他们轮番对舅舅诊断:捉脉、听心脏、翻眼睛看看,还把舅舅的腿抬高再放下,咚的一声完全是死人的特征。于是他们共同得出一个结论:人已经死了。院长这时对家属表了态,往回打折人吧!妻弟一听人死了,哇的一声,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这时,院长和几个主治大夫已开始往出走。走在后边的是我的校友孙根胜。他当时还不是主冶大夫。我早看见他了,因医生们正在诊断病情,没有和他打招呼。诊断完毕,我上前捉住他双手,向他问好。他问我,死者是我什么人?我说:是我丈母,你看还能救不?我咋觉着人身上还有温度?他停在了病房,等主治大夫们远去后,才小声对我说:我试试看。说着,他取出了一牧挂吊针用的针头来,对舅舅的合谷穴进行针灸,一般都用麦芒针,他能用这么壮的针头,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死马全当活马医了。只见他把壮针头深深地扎了进去,开始不停地一上呵呵地抽插。抽了四五分钟,病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一看情况,认为人彻底没希望了。但他还是不停地继续抽动着,很有耐心。约莫过了有七八分钟的样子,只见舅舅的身子突然动了呵呵,他又猛抽了几下,只听舅舅哎呀的大叫了一声,人活过来了。舅舅的眼睛睁开了,家属们高兴得个个心花怒放,我上前紧紧抓住老同孙根胜的双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孙根胜一根壮针头救活了一个死人这件事,惊动了院方。医院还专门为之开了一次会议,说是一个不知名的医生,救活了一个经几人诊断已死去的病人。而后我问孙根胜,舅舅得的是什么病?他说:我怀疑是假死症,但不敢肯定。我想,正因为他不敢肯定,才在主治大夫们都走后,才为病人救治。而后在舅舅住院期间,孙根胜常来病房察看舅舅病情,直到病好出院。行文至此,虽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要向我的老校友老同学孙根胜,道声谢谢!谢谢他对舅舅的救命之恩,能使我对舅舅的愧疚之情稍减几分。
而后没多久,孙根胜便被调到高阳三院工作,没多久还成成了主治大夫。我想他的高升,大概于这次治病有关。
舅舅出院后,对我十分感激,逢人就说:这次多亏了我女婿,要是没我这个女婿,我早就见了阎王爷了。
舅舅抽烟,是受她干儿子的影响。她干儿子是山里人,山里人和东北女人一样,都爱抽烟。因经济原因,舅舅抽的烟都不上档次,大都是劣质纸烟。如:九分的羊群,一毛三的秦岭,一毛四的火车等。舅舅起初抽烟是避人的,我不知道,因此没给她买过烟。而后我知道了,给她买过几回烟,因我为盖新居,经济一直拮据,只是一盒两盒地给,从没给她买过整条的。我送给她的烟,一般是两毛六的大雁塔,这种烟在当时算中档烟,相当于现在十块钱的摩砂猴。舅舅高兴得十么似的。
救活后的舅舅,只多活了十年,最后还是死在了三高上。这次得的是脑溢血,比较严重,出血过多。我姑表哥李正中是名医,是本村人。他来一诊断,认为没救了,这次就没往医院送。就这样,舅舅昏迷了三天后,永远地走了,给她的亲人们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伤心。这一年是1993年农历四月,距上次发病整整十年,享年虚龄54岁。由于发病突然。死后连个遗像也没有。
舅舅有个表嫂在我们村,名叫徐彩英,她和舅舅当年处得来,关系很好。有一天她在我家门口聊天,聊到了舅舅,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令人感慨不已。她说:你丈母没福!一辈子爱吃好的吃不上。你看,活到现在,吃啥呀!喝啥呀!想啥有啥,儿女个个都有本事,有享不尽的福!是呀,我也不由感慨:舅舅找个女婿在本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图晚年有人照应!可是还没等到我照应她,她却遗憾地离开了!舅舅确实没福,就是活到现在,也不过82岁呀!她咋哪么早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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