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呢?
为什么你爱的不能是我呢?
我看见阿良用过于纤细的手指捏碎了怀里的玫瑰花瓣,把它们撒在洁白的床单上。屋子里充斥着奶油和玫瑰花的味道。
阿良的眼眶都是红的。
因为我是个坏人?可是我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有。
他把怀里的玫瑰花扔在我的胸口,玫瑰花尖锐的刺进了我的胸脯。他忽然欺身压过来,用纤细苍白的手指捏紧了我的脖颈。我看见他脸上写满了不解、愤怒和痛苦。
都是你的错……被关在这里是你的错,要跟别人结婚也是你的错。你一件对的事情都不会做——你就是一个废物。
等到阿良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不是那些。我苦笑着说,而是当初没能让徐哲恩杀了你。
阿良,我最亲最爱的弟弟,我这辈子从来不愿意伤害,一直在溺爱的弟弟啊,他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我如何试图去唤醒那个善良的属于我的阿良,都已经没有办法找回他了。
我看见愤怒的阿良拿起枕头捂住了我的脸。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眼泪充满了眼眶。
我从未做过坏事,一直善待阿良,可是我凭什么在这个时候被迫退场?我不甘心,我不认命,我要活下去,我是打不到的沈阿琳。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没抓到。
我觉得上天真的是不公啊。
一、
我二十二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去世。阿良躺在病床上对我说,姐姐,只有你了,跟我发誓吧,以后绝对不会离开我。
我把阿良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流着泪微笑着答应了阿良。
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医生跟我说,十九岁的阿良需要做手术。
阿良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来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已经花光了积蓄,在外也欠了不知道多少的债,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可是如果不换心脏,我就要在三个月之后给阿良办葬礼。
我很缺钱。
老头,这把琴修好了吗?傍晚我下班的时候,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大提琴,问一直教我修琴的黄师傅。
我父母死后,多亏了黄师傅一直帮助我照顾我,教我修琴的手艺,我和阿良才一直撑到现在。
修好了。你这么问我,是打算明天帮我把它交给徐先生咯?黄老头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向我。
我点点头。徐哲恩是有名的大提琴手,我中学学琴的时候就知道他。他前些日子来W市演出,把大提琴送交黄师傅来修。我听说他出生名门望族,家里有的是钱。所以如果开口向他借钱的话应该不会太难吧。
自从知道那把琴是徐先生的你就成天想着这事呢吧?那我就给你小妞制造邂逅机会。黄老头干笑了两声,你可把握好啊。
请好吧您呢。我背上大提琴,打开修琴店有些古旧的门想要离开。
阿琳,等等。黄师傅把戴着的老花镜摘下来,慈祥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最近很着急。可是遇到啥事都要跟我老头子说。你别看我上了年纪,可是这肩膀还是比你们年轻人有力气,能扛事的。
老头……
你们姐弟两个等这颗心脏两年了吧?好不容易有一颗心脏源这眼看着就能给你弟弟换上,可是你明明没钱也不向我老头子借。
黄师傅从他修琴的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来给了我,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钱。虽然还是不多,但我知道那是黄老头最后的积蓄了。
老头,这我不能要你的。你没儿没女,都给了我你怎么养老啊?
小兔崽子说的什么话。小时候你爸管我叫叔,你们就该管我叫爷爷,难道你和你弟弟不打算给我养老吗?
我抿着嘴对着老头笑了,老头,我不但要给你养老,我还一定会把钱还给你。我和阿良,绝对会一辈子报答你!
黄老头把眼睛一斜,臭丫头片子还叫我老头?
我冲上去给了老头一个熊抱,爷爷不生气,爷爷最好了。
我推开家门的时候,阿良抬起头看着我。我把背着的大提琴放在一边,朝着阿良走过去。
你回来啦?
他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不笑都和笑一样。有时候心情激动了,眼睛就会微微变红,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病态的脆弱感来。
这么多年的心脏病,让阿良整个人都纤弱无比。他像是一朵脆弱易碎的鸦片花,又像是一件蕴含着极大疯狂的奢侈品。此时他用过于纤细的手指捏起银色的勺子,挖起一大块奶油蛋糕。
少吃奶油。我朝着阿良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顺手抹掉了阿良嘴角上沾着的奶油。
阿良带着调笑意味看着我,忽然一口吃掉了我手指上的奶油。
别浪费呀。
阿良长的很漂亮,这种事情阿良做起来非但没有让人感觉被冒犯,反而有种近乎虔诚的美感。
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等到你好了,我天天买给你吃。不同口味的每天换着样吃——
阿良眼睛弯弯的,对着我吞下一大口奶油。真的吗,姐姐?
当然咯。李医生说过几天就会有合适的心脏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手术了。
李医生说我还能活三个月。我还能等到吗?
一定能等到的。我整理了一下阿良额前的头发,不许胡思乱想。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我不会让阿良离开的,就算是阿良想要离开我也不干,会死命的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的。
他甜甜的笑了。他的嘴角向上扬起来,眉毛也向上扬起来,似乎是因为相信了我的话而满怀希望,有似乎因为不相信我而略带嘲讽。
那和我约好同生共死吧。阿良说,如果我死了,姐姐也活不成了吧。
我摇了摇头,阿良有些错愕的看着我。
我不会这么做。阿良,这样很自私。我不要和你同生共死,我要和你共赴新生——我坚定的说。
阿良盯着我看了一会,垂下眼睛微笑了。
我心脏又开始疼了。抱着我,姐姐。
我坐在沙发上,把阿良抱在怀里。
小时候阿良心脏疼的时候,我就会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跟他说马上就不会痛了。从我第一次这么做开始,我们就养成了这个奇怪的习惯。
我骗了阿良,明明手术费还没有着落,我却给阿良打了包票。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放弃阿良。阿良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定会守护好我的阿良。阿良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十岁那年曾经弄丢了阿良,我发过誓,我沈阿琳这辈子绝对不会再把他弄丢了。
阿良百无聊赖的玩着我的头发。
我不会死的。绝对不可能死。阿良躺在我怀里,对着我慢慢扯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微笑里能藏起多少偏执和疯狂。
第二天,我去W市最大的剧院给徐哲恩送琴。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徐哲恩。
他微长的略带卷曲的头发因为微风有些凌乱。演出服的燕尾也因为风的缘故而微微扬起。他有一双写满温和的眼睛,左眼正下方还有一颗黑色的痣。他的脸让我莫名感觉,他明明诉说着想被人触碰的愿望却又格外虚幻。他朝着我走来,却又伫立在千里之外。他抿着的薄唇打开了,说出的话语和音色都礼貌的过分。
沈阿琳,沈小姐,对吗?
是,哲恩先生。我笑着点点头,把背着的大提琴给他,我师傅叫我来把修好的琴交给你。我从小就喜欢你的演奏,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超开心。
我见到你也很开心。黄师傅也说过今天会有我的粉丝来送还我的大提琴。徐哲恩微笑着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场演奏了,你愿意进来听听吗?
最后一场?
是的。
我想着也许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那天排演的是西贝流士的忧伤圆舞曲,剧作《死神》里的配乐。我沉醉在忧伤又激昂的旋律中,仿佛也经历了自己的死亡。演奏结束后,我跑去后台,在更衣室门口拦住了要进去换衣服的徐哲恩。
还有什么事吗,沈小姐?
我咬了咬嘴唇,思虑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我想借点钱。
我低着头想着,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来向素不相识的人借钱了,那就干脆直接开口,省的那么多感情铺垫。
我昨天接到电话,说是马上就会有心脏源,要我做好准备……我弟弟马上就要换心脏了,可是我手术费还没有凑齐。哲恩先生你是我的偶像,你肯定赚了很多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还给你——
周围人来人往我仿佛没有看见,我只想要救我的阿良。
他看了看周围,揽着我把我揽到一边。
那边很多人,在那里说不合适。他温柔的说,差多少?
……几乎是手术的一半费用。
他温和的笑了,像是看着无奈的孩子一样看着我。
这样,我先去换衣服,稍微等我一下,然后你跟我来,好吗?
你会帮我?
他点了点头。我高兴的要哭了。可是我还是怕他跑了,就在更衣室门口等着,出来一个就要仔细瞅一瞅。
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哲恩已经走了出来,微笑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透过大厅的玻璃门,从背后照在徐哲恩身上。他周身环绕着暧昧温和的光芒。
我跟着他离开了闹市,去了充斥着海浪声的海边。
你住在海边?
嗯。海边很安静,可是大提琴没有办法长时间存放在这边,所以一般会放在黄师傅,也就是你师傅那里。
我跟着徐哲恩到了他在海边的屋子。屋子里很简单,甚至有些简朴。地上偶尔有几张散落的乐谱,估计是海风从桌面上吹落的。
他拿起随意在床头摆放的箱子递给我。
这些应该够了。
这些有多少——我好给你写个借条……
他对着我温和的笑,没事,不用写这种东西。这些肯定够用,不用担心,沈小姐。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还。
不行。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掏出口袋里的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他的胳膊上。
我叫沈阿琳。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我每个月赚到钱都会还给你,但是还请你见谅,我可能每个月只能还我借你的一小部分,但是你别嫌弃,我会还完的,我不会白要你的钱……
沈小姐……
徐哲恩,谢谢你。我把笔放进口袋里,抬起头郑重的道了谢。
第二天我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钞票。这里面光是一张支票就已经够阿良的医药费了,何况里面还有现金,大把的支票,已及银行卡信用卡。
徐哲恩,这个人,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借给我了吗?
我托着腮发呆,这个徐哲恩给人的感觉好奇怪。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人,为什么却还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还有,什么样的人才能若无其事的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送人啊?还是说,他除了这一个箱子,这一处房子,还有别的房子,别的箱子?那这个人得多趁钱啊。
在想什么呢?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阿良已经从身后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笑着拉着阿良的手,阿良,我们有钱做手术了!
等你换了新的心脏,彻底好了,我就带你去拜访我们这些恩人,一个一个报答他们。阿良,爸妈去世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开心。我仰起头看着阿良,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水,我发现这个世界好人真多,我爱这个世界。
阿良忽然嗤笑了一声,用手指擦干了我的泪水,是因为姐姐是个善良的人吧。如果是个坏人的话,会因为你嘴里的大善人都太傻而嘲笑这个世界的。
阿良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钱,这么多钱,都是谁借给我们的?
这些是黄老头——你该叫他黄爷爷——借给咱的,这些呢,是来黄爷爷店里修琴的人借给我们的。
还真有素不相识的人会愿意帮我?阿良说。
他这句话的口气与平常不同,似乎带着点嘲讽和戏谑。可是我没有在意。毕竟在我心里,阿良就是阿良,永远也不会变。
那个人不但心肠好,还是很著名的大提琴手啊。我默默的把钱收好,开心的说,阿良,等你好了,我们欠的钱都还了,我们就带上你黄爷爷一起去悉尼。小时候阿良也说了最想要去悉尼呢。
阿良放开了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真的是我吗?姐姐。他的声音带着点残酷的冷漠,我饿了,快去做饭吧。
我和阿良吃饭吃到一半,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电话那头要我赶紧去医院一趟。我问什么事。那边说,徐哲恩正在抢救。
阿良似乎莫名其妙的在生气,我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和我说话。
沈小姐——
我气喘吁吁赶到医院的时候,迎接我的是李医生。
徐哲恩怎么样了?
谁?李医生有些惊讶,这个人我不认识。我要和你说的,是心脏的事情。
心脏……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凑够钱了,如果要手术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医生——
不。对不起,沈小姐。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不是马上就有心脏源了吗?我们也有钱了,快安排手术啊李医生。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在说什么做不到啊?有什么做不到啊?是你说的,只要我们有了钱就可以手术啊?
沈小姐你先冷静一下。心脏源供应比较紧张,这次只有一个心脏,已经临时决定给更需要的人换上了。这次是我的失误,是我没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给了您错误的希望。
我盯着李医生,往后退了一步。
更……需要的人?更需要心脏的人是什么人?我们已经等了两年了,有比我们等的时间更久的,还是比我家阿良能活的时间更短的?
更需要的人是什么人?为什么答应要换给我们的心脏,转眼就换给了别人?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道理吗?
阿良还能活三个月,李医生,三个月。三个月我们还能等来下一个可以移植的心脏吗?我家阿良才十九岁,他凭什么要因为被被人抢了心脏死去啊!
沈小姐,请你冷静一下。这次我们做的的确不好。我代表我们徐氏医院向您保证,如果令弟撑不过这一关,我们愿意向您支付巨额的保险赔偿。这是保险合同,您看一下。
我接过了李医生手里的合同,眼睛却目光涣散的看不清楚一个字。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我才不需要!
我撕碎了保险合同,丢了李医生一脸。
阿良的命才不能被算成钱!我不会让阿良死的,我会去告你们!
我又气又伤心,摇摇晃晃往外走的时候被警察拦住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徐哲恩。
……他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们在现场没能找到任何人证明他的身份或者联系他的家人,只能靠着他手臂上还没被冲干净的这串号码找到你了。
警察说,徐哲恩当天凌晨跳海,幸好被冲到岸边,又被发现的早,才送进了医院。
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赫赫有名的大提琴手,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一个家世显赫的大家公子能因为什么寻死觅活的呢?警察带着点戏谑说道。
徐哲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在他旁边呆坐了一下午了。
我太迷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阿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良,怎么跟黄老头说,怎么跟徐哲恩说。
沈小姐,你好呀。
我低头看向他,他平静的像是没有因为跳海而在生死关头徘徊一遭,反而是风淡云轻的吃了个下午茶一样。
你被人送来的时候,已经要死了。要不是医生护士们救你,你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对着我笑的很虚弱。
真的很感谢他们,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盯着这张脸,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从中学开始练琴的时候,就是这个大我几岁的家伙的粉丝了。我从各种媒体上找他的演奏,找他的图片,那时候我也没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现在,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违和感。
你根本不感谢他们。我说的很直白,我一向都很直白,你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在做好事,因为你主动放弃了你的生命。你要跳海啊。
不是这样的,沈小姐。
你为什么要跳海?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挖掘出什么来,是因为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你没钱了吗?还是因为,你本来就想要寻死,所以才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
这跟你没有关系,沈小姐。不用为我担心或者难过。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警察打电话来,告诉我你跳海丢了性命,我还钱的话该还给谁?我想要见到我的恩人难道要去拜祭他的墓碑吗?你为我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却打算什么都不接受就死去,让我遗憾一辈子吗?
我越说越愤怒,甚至带上了哭腔。
徐哲恩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活下去却活不了,我的弟弟阿良,阿良才十九岁,他就只有三个月能活了!你却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是吃着豪华大餐的人还要把食物倒掉一样……
我彻底的哭诉起来。徐哲恩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便把手伸了过来。我扑进了他怀里哭。
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好过就希望你能活下去,我知道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可是我真的很伤心,徐哲恩,你得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我和徐哲恩不一样。我和这种浪费生命的人才不一样。我拼死也要让阿良活下去,可是他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了……怎么会有这么让人生气的事情,怎么会这么让人生气。凭什么想活的人活不成,想死的人死不了。
你的弟弟……沈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告诉我吧。
我在他的怀抱里很大声的哭。
徐哲恩是个病人,我不该这样。可是他莫名其妙的让人放心。就像这时候,他竟然还要关心我。就好像他根本不关心他自己一样。
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别这么伤心了,好吗?
是我让你这么伤心的吗?我很抱歉……
徐哲恩有些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我。明明应该我照顾这个刚刚寻死不成的他的,可是反而成了他安慰我。
我擦干眼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对不起,是我失控了。我挤出一个笑来,不过带着眼泪笑可能会有点奇怪,徐哲恩你可别死啊,你看一想到你要死,我哭了多长时间。
徐哲恩也微笑了。也许他心里清楚我不是因为他哭泣这么久,但是他笑得格外温柔。
谢谢你愿意为我伤心。他用那一双带着忧郁和温柔的眼睛盯着我,我会活下去的。阿琳。
阿琳,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我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活下去,我的阿良也要活下去。就算没有那个心脏,也会有下一个,也会有别的办法……我的眼泪又要涌出来,我不会让阿良死的,绝对。
二、
一个人在某一天犯了一个错,从而引发了巨大的无法挽回的灾难性后果。有的人转身就能把它忘掉,有的人却要因此背负愧疚一辈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可是也许我已经为了弥补那一个错误犯下了更大的错误,伤害了更多的人……
所以,我真的会死?阿良问我。
我盯着阿良摇摇头,摸着他的脸颊。
不会的,我们会有别的办法的。会有更好的医生,更好的心脏。
阿良冷笑了一下,拨开了我的手。他三下五除二拆开了我买来的奶油蛋糕包装,用纤细的手指疯狂的抓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不会有了。阿良一边嚼着蛋糕一边闭上眼睛,向沙发后靠去,告诉我吧,我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死的。阿良,不许说丧气话。
我在问你你打算怎么办。阿良的声音很陌生,陌生的让我觉察不出感情。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会把我草草的埋了,然后接着过你的日子,跟徐哲恩在一起吧。
你在说什么——我慢慢的站起身,从上往下俯视着阿良,阿良,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你死?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昨天你去找的,就是徐哲恩吧?你觉得我不认识他,还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阿良抬起眼睛看着我,他漂亮的脸上的神情是那么陌生,那么让人心寒。我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可以露出这么冷漠的神情。
沈阿良,那是借钱给我们的恩人。你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你的姐姐和恩人?
恶意揣测?昨天明明都抱在一起,你也因为那个家伙要死掉了所以痛哭流涕了吧?
阿良的眼睛开始泛红。他开始激动了。我知道,他心脏不好,不能让他生气。可是我被误解,被莫名其妙的指责,我也很生气。
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轻易地把这份感情转移到那个徐哲恩身上,当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吧?你不是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吗?把我当成别人。可是你说了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惜都是假的。
你心脏不好,我不和你吵架。我擦干了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水,转身想要离开,胳膊却被阿良纤细的手臂拽住了。
他原本看起来那么纤细、那么柔弱,似乎没有人保护就会消散在空气里。可是就在刚刚他却忽然变得一身戾气,陌生的让人认不出来。
我转过身,叫他放开我。
姐姐,对不起。他拉着我的手臂,抬起头看着我,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没有攻击性的孩子,我的错,你别走。
我看着阿良,觉得陌生又熟悉。我把阿良抱在怀里,我知道他这么做是害怕我会离开他,是担心自己真的会丧命。我应该理解阿良,去爱阿良,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我把阿良的头抱在怀里,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感受到阿良带着一头柔软的头发在我怀里蹭来蹭去,像一只黏人的小猫。
姐姐,你爱不爱我?他问道。
我摸着他的头发笑,我爱你,我当然爱你,阿良,我最后的亲人,我可爱的弟弟,我最爱的阿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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