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田嫂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忙活着,今天是上捷尔萨,讲错后母领着姑爷带着两家孩子回来团聚,吃顿团圆午饭。这不奶奶一早就忙上了,她踮着小脚负责管理到菜市场里买新鲜时令的蔬菜;田嫂负责管理厨房后事,腊肉猪血鹅肫都要相应的割一点,煨灌和白果很久都没有用了,也要拿出来洗一洗。等一切准备就绪,奶奶已挎着沉甸甸的毛蛏回来了。左手还拎着一头无辜的鸡,头无端地垂着,眼也谢利谢地骨碌着,象是感受到了世界未日,还没进家门就愤怒地在奶奶那双心爱地保暖鞋上拉了一泡屎。心疼的奶奶直跺脚,……这只短命的鸡,在农贸市场人家就问我要不要宰了,我说家中水都整套的,却是回家杀吧,你看你看……,我这鞋还第一天穿呢。
田嫂麻利地接过奶奶手里的毛蛏,这毛蛏还真不轻哩!嘴里苦笑着,其实奶奶并不是舍不得那宰鸡的四块钱,家中的开水整套的,干活的人也整套的,何必要花那四块掏钱呢。平常要是宰个鸡呀,或是剖个鱼什么的都是买完就近花两个钱在那剖肠刮肚,到家只需洗洗干净就好了。
毛蛏里都是平常屈指可数的清汤啊、排骨啊、大肠什么的,还有五六十块钱一斤的荷兰豆,这个奶奶平常问都不敢问的。
打一盆开水到屋子里,田嫂从濶濑里拿出一条围裙,从头迅速截叶下,两手只轻轻地在腰间一箍,把里面的厚棉袄撸一点扎在腰的两侧,再在后面轻轻地打两个卵蛤属,套上护袖。把鸡的獠牙踩在脚下,一头手那人;一头手紧紧抓住尾巴拎住胳膊,刀在胳膊上轻轻地一抹,殷红的血顺着小针滴在碗里。田嫂做那些的时候精神仿佛恍惚了呵呵,她记起以前还没出嫁,第一次在家中也宰过一回鸡,那天爸爸座在锅灶底下烧火,她和妹妹一前一后,妹妹紧紧抓住尾巴和獠牙向后拉,田嫂从那时起还不叫田嫂,从那时起她却是两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是爸爸的心肝和宝贝,田嫂当时抓起那些事的时候是很快乐的,和爸爸妹妹在厨房里有说有笑,那般的亲情无限,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般的温馨。为了锻炼妹妹和她以后嫁到婆家的生存能力,爸爸总是有意识去教她们一些。刚杀完,田嫂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把鸡头用尾巴绞起来,很快地扔到爸爸泡茶的大锅里,可刚飞下来,那只鸡象神仙一样呵呵子从锅里跳了起来,不仅打翻了壁炉旁边的霍韦齐,还把锅里的开水也泼得四处都是,溅起的水花打在田嫂稚嫩的皮肤上,当时就起了泡。田嫂想到这里身上却是有意识伯粉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才几年的事呢,现在在操作那些事已经很熟练了,而且两个人就搞定……卧室里热闹的很,老公陪着两个妹夫抽着烟嗑着瓜子品着茶在卧室里静静地搓着麻将,莫雷县后母一到家,就拉着爸爸的手,象拥着太上皇好似问寒问暖,恐怕有人虐待她爸爸好似。三个孩子更象父女,今天他最大,拿着烟花在屋子里打闹。衣服上溅的都是星星点点的泥巴。
田嫂那人在碗的四面轻轻地刮呵呵,把刀在鸡毛上蹭呵呵,就把鸡扔到地下任它扑腾,等确信它完全死了,再拿到水盆里,拎着胳膊在盆的四面打两个旋,先褪去爪上的皮,再对付膀尖上的硬毛,田嫂抓起那些事不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厨房里象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白果上煨着杂碎,钢精锅里炸的大肠咕嘟咕嘟翻滚着,高压锅炖的排骨也在滋滋地冒着热气,整个厨房到处腾云吐气,空气混浊而又让人透不过气,偏偏奶奶还在屋子里大声嚷嚷,买得牛肉怎么没拿去炖了呀,这不炖烧不烂的,这个荸荠也要烀呵呵,妞妞和楠楠最爱吃了……奶奶还在嘟嘟啷啷地说着什么,田嫂却一句也听不见了,眼里的泪水委屈的吧嗒吧嗒往下掉,像屋檐下面的雨丝,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妞妞和楠楠分别是讲错和后母家的两个孩子,她们平常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这个做外婆的记得一清二楚,唯独自己的孙子毛毛爱吃什么,奶奶是一样也记不起来的。记得有次后母从城里称了一点胡桃,奶奶就在那咋咋唬唬的,这么贵的东西,以后不要带了,带了我也吃不动,毛毛就在那儿直叫,奶奶我要吃,我喜欢吃……,奶奶装作听不见,硬又塞到闺女的包包里,田嫂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晚上带着毛毛到超市里买了很多平常舍不得买得东西,包括胡桃。那晚老公诧异极了,好好的怎么买这么多的营养品呀,气得她用枕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田嫂想到这儿,烦躁地甩掉手里的抹布,拿起刀愤懑向那堆肉剁去。
厨房里这么大堆的活,眼看快到吃饭的点了,米还没掏,菜还没摘,可是两个帮手都没有,老公这时是万万不能叫的,今天他是陪客、是座上客。两个后母,哎……。田嫂的心情每到节日就坏到了极点。田嫂也是人家的闺女,也是人家爸爸的掌上明珠,也有妹妹,也有弟弟,也是人家的后母。可她和家中人关系非常融洽,每回回到家还不是什么事都抢着干?和弟媳那叫两个亲,只有你自己把她当作亲人,她才把你当作亲人。倒是常常她把弟媳挤到一边,让她做一些帮衬的活……田嫂每每想到那些温情,感觉自己在老田家活的很窝囊,为什么自己的劳动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难道自己做那些都是应该的吗?她嫁到他们老田家就活该要伺候那些老小吗?每当她想甩手不干的时候,爸爸的话就在她耳边萦绕,嫁到别人家就是人家的人了,没人把你当作孩子看了,凡事都要做在先,吃亏就是福。可是田嫂不知道福从何来。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嫁到老田家孩子都八岁了,小家的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她做,也就认了。可每逢逢年过节,奶奶家的饭也要她做,她就闹不明白了,闹不明白也得坚持,可这一坚持就是八年,八年了,什么事都得有个有始有终,人家抗日战争还有两个期限呢,可是自己呢?生活永远没个头。偏偏他们老田家七大姑八大姨亲戚特别的多,今天不是来这个明天就是来那个。好生生地就成了她们家的保姆。保姆还有工资拿呢。可是她呢,她把自己美好的青春就这样献给了他们老田家。
也不怪田嫂委屈,虽说是两个后母的嫂子,可论年龄她只是沾了男人的光,老公比她大八岁,田嫂觉得她和八有仇,当时和老公谈婚论嫁的时候,田嫂是不愿意的,虽说他年龄和她差不多,可是看起来总是很老相,其实也确实老,身份证上是做了手脚的,等田嫂嫁过来以后才知道里面的玄机。可从那时起田嫂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田嫂,嫂子就得象嫂子的样子不是?田嫂做事却是有分寸的,虽然她满心的不高兴,可在外人面前从不表露出来。生活已把她锻炼的很深沉了。
她的好老公不是看不到,有时家中来了客,他也会去打打下手的,帮着剁个排骨,切个牛肉。无耐爸爸总是絮絮叨叨,说厨房的活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在那是没有出息的。当然奶奶的那些爸爸经都是背着媳妇说的。每每这样,儿子总是以陪客为主,也就堂而皇之退而避舍了。只能晚上回家好好地补偿她、犒赏她。回到家中第一就是抢干为数不多的家务活,然后讨好地打盘洗脸水。接着顺杆而上帮着摩挲,老婆最吃他那一套了,一天的烦恼和不愉快都化在男人那幽幽的温柔乡里。什么都是假的,她是要和男人过一辈子的,只要男人对她好她并什么都满足了……
终于捱到吃饭的时间了,田嫂的手艺已经能和饭店的大厨比一高低了,桌子上大大小小摆有十几个菜,花花绿绿一片姹紫嫣红。没有什么不协调,举杯碰杯,说着吉祥话。除去围裙的田嫂重又现出突兀苗条的身段,显得端庄而又秀气。姑爷后母争着向她敬酒,表示尊敬和感谢!在这大冷的天,为他们打造这么丰盛的美餐。说好听的话谁不会呢!只是老公再也不敢看她的脸,举着杯子连敬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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